“第1386条了,”队员小马把鼠标往桌上一摔,塑料外壳磕在键盘边缘,发出刺耳的声响,“这系统能不能人性化点?筛选条件除了性别年龄,就不能加个‘左腿陈旧性骨折’?”他指着屏幕上“王秀莲,52岁,退休教师”的信息,狠狠灌了口冰红茶,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手指滴在键盘上,“我现在看每个名字都长一个样,再看下去就得瞎。”
隔壁的小赵正对着打印机叹气,A4纸从出纸口慢吞吞地吐出,上面是法医张林传来的尸检报告摘要。“这打印质量也太差了,”她举着纸对着光看,“‘左手腕勒痕’印成了‘右手腕勒痕’,刚才差点把方向搞反,白对比了二十多条信息。”打印机突然发出“咔嗒”一声,她用力一拽,半张纸卡在滚筒里,“得,又得拆机器,这破玩意儿比尸体还难伺候。”
小周的目光停在“机械性窒息”几个字上,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。法医推断死亡时间14天左右,左腿股骨有陈旧性骨折,这些特征像枚图钉,把搜索范围钉在了“男性、30-50岁、近期失踪、腿部有旧伤”的框架里。“把建筑行业的失踪人员单独列出来,”他推了推小马的肩膀,“死者胃内容物有肉类纤维和米饭,可能是工地食堂的伙食。”
小马翻着鼠标滚轮,屏幕上的信息像流水般淌过:“查了,建筑行业失踪的多是农民工,登记信息不全,好多连照片都没有。”他点开一条“张强,41岁,瓦工”的记录,“你看这个,失踪日期对得上,但身份证照片糊得像马赛克,籍贯写的‘不详’,怎么比对?”
信息中心的门被推开,辅警小林抱着一摞卷宗进来,带进股外面的热空气。“全市近半年的建筑事故记录,”他把卷宗往桌上一放,纸页边缘掀起波浪,“左腿骨折的有27个,其中11个已经找到,剩下16个里,有9个是在外地打工时出的事。”他抽出最上面的卷宗,“这个李建生有点可疑,辉煌建筑的总监,三个月前从工地脚手架摔下来,左腿骨折,出院后就失踪了。”
小周接过卷宗,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,领带打得一丝不苟,眼神锐利,和想象中满身尘土的建筑工人截然不同。“失踪日期是15天前,”他指着登记信息,“正好在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范围内。”他突然注意到备注栏里的字,“‘随身携带黑色皮质笔记本,内有工程记录’,这细节之前怎么没看到?”
小赵突然从打印机旁跳起来:“我刚才好像划过这条!”她在废纸篓里翻了半天,捡起张揉皱的纸,“你看,照片传过来时压缩过度,脸糊成了色块,我以为是重复信息就删了。”她点开系统里的原始文件,像素块慢慢清晰,男人左耳后的那颗痣,和尸体耳后残留的痕迹完全吻合。
“查他的社保记录,”小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,“看看失踪前有没有异常变动。”
小马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,屏幕上跳出一串流水记录:“社保没断,但公积金账户有笔大额提取,日期就在他失踪前三天。”他放大转账记录,“收款方是个私人账户,户主叫‘赵立强’,登记地址是城郊的一处废弃工厂。”
“赵立强?”小周皱起眉,这个名字在之前的案件里出现过,“查这个工厂的工商信息,还有李建生的通话记录,看看两人有没有联系。”
信息中心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,荧光灯管开始频闪,每个人的眼睛都布满血丝。小赵突然喊起来:“找到了!李建生的通话记录里,失踪前一天给赵立强打过三个电话,最后一个通话时长47分钟,地点就在那处废弃工厂附近。”
小马点开工厂的卫星地图,光标在一片灰色建筑上移动:“这里离垃圾清理站不到五公里,中间就隔了片拆迁区。”他调出街景照片,“门口停着辆银灰色面包车,左后保险杠有凹陷,跟老李描述的一模一样!”
小周抓起桌上的解剖报告,手指点在“左手腕勒痕”处:“李建生的档案里写着‘惯用左手’,勒痕位置和用力方向完全吻合。”他把卷宗里的照片和尸体复原图并排放,“左耳后痣、左腿骨折位置、身高体重,所有特征全对上了。”
信息中心里突然安静下来,只有空调的喘息声在回荡。小马瘫在椅子上,长长地舒了口气:“总算找到了,再看下去我真要吐了。”小赵揉着发酸的肩膀,把那张印错的A4纸扔进废纸篓:“这系统早该升级了,差点让真凶逍遥法外。”
小周拿起李建生的照片,照片上的男人还在微笑,浑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命运。他想起法医说的“舌骨大角骨折”,想象着那个窒息的瞬间,心里像压了块石头。“通知李队,”他对着对讲机说,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,“死者身份确认,李建生,辉煌建筑总监,重点查赵立强和那处废弃工厂。”
窗外的天色泛起鱼肚白,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屏幕上投下细长的光斑。小周看着“李建生”三个字被标上红色的对勾,突然觉得这一夜的煎熬都有了意义。那些滚动的信息、模糊的照片、重复的抱怨,终于在这一刻汇聚成清晰的线索,像黑暗中的一束光,照亮了通往真相的路。